又见湖水丰盈!一只东方白鹳的三次鄱阳湖之旅

又见湖水丰盈!一只东方白鹳的三次鄱阳湖之旅

我是一只东方白鹳,今年10月从中国东北飞到鄱阳湖湿地越冬。一年一度的迁徙,让鄱阳湖成为我的“第二故乡”。而我,也从一只小“菜鸟”,长成矫健高挑的“帅鸟”了。

今年是我第三次来到鄱阳湖。每一年的风景都不甚相同,且听我细细道来。

初遇:无边无际的江南草海

对我们东方白鹳来说,鄱阳湖无疑是个传奇。

我们冬候鸟每年9月末到10月初,都要离开北方繁殖地,成群结队飞往长江以南地区,最远距离超过3000公里。

2021年,刚进入青春期的我,开始“鸟生”第一次南迁。听长辈们说,终点是鄱阳湖,它是中国第一大淡水湖,也是我们东方白鹳全球最大的越冬地。我想,那一定是个浩瀚的大湖,静谧又温柔。

然而,经过数千公里的漫长飞行后,精疲力尽的我看到的却是一片无边无际的江南草海,草海边缘是一条蜿蜒细长的青碧色“大河”。这就是鄱阳湖?

一位“鸟叔”解答了我的疑惑。他说,鄱阳湖属于季节性湖泊,丰水期水位升高、汪洋一片,枯水期则湖面萎缩、露出草滩,而候鸟越冬的时节,正处于大湖枯水时期。不过,由于水位下降,鄱阳湖周边出现上百个碟形湖,为我们提供了丰富的食源和适宜的栖息环境。

随后,他将我带到了鄱阳湖的碟形湖——常湖池。这里有大片浅水区,波光粼粼的水中生长着刺苦草、苔草、马来眼子菜等水生植物,水面下随处可见游来游去的鱼虾。东方白鹳以小鱼、蛙、昆虫等为食,常湖池的生态环境,无疑是我们的天然食堂。

就这样,我在常湖池“安家”,度过了一个愉快的冬天。与我们比邻而居的,是白鹤、白琵鹭、鸿雁等候鸟,时常有新邻居加入,这里的食物足够丰富。高峰期时,数万只鸟儿将水域装扮得白茫茫一片,吸引了很多人类前来观赏。听他们说,这就叫作“飞时遮尽云和月,落时不见湖边草”。

2022年3月,我随着大部队启程北归。鄱阳湖渐行渐远,但我已期待着下一次相见!

大旱:我们吃上了“食堂”

鄱阳湖怎么了?

2022年秋季南迁抵达后,我满心的疑问。

连日的高温少雨使鄱阳湖陷入极端干旱。曾经的水域大片萎缩,不少地方湖床袒露,其上呈现枯树状的丘壑。

我的“快乐老家”常湖池,也出现明显的干旱。原本水丰草美的碟形湖急速“消瘦”,多处地表干涸皲裂,草枯鱼死。持续减少的食物意味着我们需要另寻栖息点。

其他候鸟也有着相同的苦恼。一只豆雁告诉我,鄱阳湖洲滩上的苔草是雁鸟的主要食物,但长期干旱环境中的苔草在光合作用下,长势凶猛,纤维化严重,无法成为鸟儿的食物,导致他们觅食困难,生存空间被压缩。

为了生存,一些雁鸭和白琵鹭来到鄱阳湖外围水域、稻田、藕田觅食,我的一些同伴则转移到鄱阳湖吴城水域,与上千只白鹭一同栖息。而我,选择暂时留下。原因是,我看见江西鄱阳湖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的许多人类叔叔阿姨们,正在想法子拯救常湖池。

负责管理常湖池的张宗华站长说,趁湖水尚未完全干涸之前,他们正在通过挖沟、补缺、抽水等方式,从毗邻常湖池的赣江引水。几天几夜的引水后,常湖池起死回生了——水位提高,湖泊面积扩大,水变清澈,干裂的湿地得到润泽,水生植物重新发育,湖内的鱼虾螺蚌也活跃起来。

苔草纤维化难食用,他们采取了一种叫“生态刈割”的办法,刺激新芽的萌生。还有人工种植、提前预留的大片藕塘、稻田,陆续投放的鱼苗……这些被称作“候鸟食堂”的应急措施,为我们大批候鸟提供着备用食源。

鸟儿们告诉我,在鄱阳湖,这些“自救”行动随处可见。而伴随着持续进行的“抗旱”,我和许多同伴顺利越冬。听保护区的人类说,整个鄱阳湖越冬候鸟的数量达到70余万只。也许,这就是人类常说的“人定胜天”吧!

回归:“干瘪”的湖泊已恢复元气

2023年秋,我第三次启程飞往鄱阳湖。

越过长江后,一只江豚向我们分享了好消息。原来,随着华西秋雨南下,9月底、10月初出现了长江水倒灌鄱阳湖的情况,让枯水期的水域面积变大了将近一半!

我们迫不及待地飞到鄱阳湖上空,果然看到:去年“干瘪”的湖泊已经恢复元气,草洲上大片蓼子花盛开,花海与湖水互相映衬,美不胜收。

盘旋在碧蓝湖水上方,我看到一名正在巡视鄱阳湖的人类。我的同伴、一只曾在吴城水域越冬的候鸟介绍说,那是吴城保护站的副站长王小龙,曾经救助放飞了许多鸟儿,是远近闻名的候鸟“守护神”。看到鸟儿们翔集的景观,王小龙欣慰地笑了。

来到常湖池,这里也回到湖水丰盈的样子。水域面积扩大,湖面涟漪阵阵,湖水清澈见底,可看到舒展摇曳的沉水植物、游来游去的鱼儿,周边草滩上虽然还有纤维化的灰黄色苔草,但在近水之处,它们变得青翠欲滴,这便是经过“生态刈割”重生长成的嫩草。重新踩上柔软的泥土,感受水波的律动,我一头栽进水中,很快叼起了一条小鱼,幸福的“鸟生”大抵就是这样吧。

这时,张宗华带着保护站的工作人员在湖边的廊桥上观察鸟情。而随着他的介绍,我们也发现,常湖池增添了一些新的景观,湖床有些地方被改造成深沟,湖中心则建设了鸟岛。张宗华说,这叫作“湿地生态异质化改造”,也就是营建契合不同鸟类习惯、喜好的觅食场所,使生态环境更加多元化。

不过,碟形湖面临的挑战仍在继续。原来,虽然鄱阳湖目前的水情较为乐观,但由于水位、地势等原因,分享到碟形湖的水很有限。张宗华坦言,常湖池目前能“留水”,主要靠上半年的人工开闸引水。

另一方面,往年丰水期,赣江、修河水位上涨到一定程度,河水就会从鄱阳湖淹过子湖泊、碟形湖,从而形成各方水草、鱼虾类的“能量交换”。“今年的水文节律不太一样,赣江、修河的水位不足以促成河湖交流,能量交换也没形成。”这直接影响到碟形湖中的鱼虾、螺蚌数量,而即便是开闸引水,流进碟形湖的鱼也是有限的。

我却不怎么担心。因为,哪里有水,哪里就有候鸟的生机。在人类为我们“找水”“留水”的同时,我们也练就了适应环境、寻找资源的本领。我相信,在万物和谐共生中,鄱阳湖自会以其包容和灵秀,给出最好的安排。

信息日报全媒体记者沈冠楠/文