朱虹 曹雯芹：生命史诗苏东坡（一）

编者按

苏东坡对诗、词、文、书、画样样精通，达到超一流水平。他还是著名的美食家和水利专家，完全可称得上中国文化的一位全能冠军，世界文化天空中的一颗璀璨巨星。他虽然不是江西人，但他多次来江西，为江西写下了一百多篇诗文，是江西文化旅游的研究者、推广者。本刊将追寻东坡先生脚步，探寻其文化心路，特发《生命史诗苏东坡》系列文章，并将集结由江西美术出版社出版，向东坡先生致敬！

历经千年，苏东坡用生命写就的史诗依然散发着夺目的光芒和摄人的魅力。

他的诗情、才情、深情、真情，依然滋养着今天无数中国人的心灵。

他一路风雨、一路颠簸、一路尘土，却一路诗歌、一路欢笑、一路光明。他到哪里，哪里便燃起火，发出光，变得温暖而明亮。

他誉满天下，妒满天下，流放天下。在中华大地上，他用脚丈量，用生命放歌，用滋味生活。眉州、汴京、黄州、庐山、密州、杭州、惠州、儋州，他在地图上书写出不朽的生命史诗。

他总是出现在你的生命里，他在你少年的浪漫里，中年的奔波里，晚年的蛰居中。当你生命困顿，你读苏东坡，他的初心不改、矢志不渝，犹如暗夜里的火炬，照亮你前行的路。当你身处官场，你读苏东坡，他的浩然正气、笑对沉浮，似最好的为官之道。当你领略祖国大好山河，你读苏东坡，他的落笔成画、意境悠远、辽阔豪迈，会令你拍案叫绝。当你意志消沉，你读苏东坡，他的坚强韧劲、乐观豁达，好比清凉的灵药，令你精神为之一振。

走近苏东坡，你才发现，他从来不曾离开你，他是五百年一遇的语言大师，他的天才式文学创造，给我们留下了太多的文学瑰宝、文化财富，他留下的成语就有20多个，雪泥鸿爪、夜雨对床、河东狮吼、人生如梦、浓妆淡抹、春梦无痕、百读不厌、化为乌有、江山如画、绝无仅有、龙肝凤髓、聪明反被聪明误、胸有成竹、诗中有画、水到渠成、沧海一粟、水落石出、庐山真面目、坚忍不拔、取之不尽、用之不竭、明日黄花、天涯何处无芳草……这些文字早已镌刻在中国人的文化基因中，被一代代中国人吟唱、背诵、引用、摘抄。

苏轼画像

苏轼（1037年—1101年），字子瞻，一字和仲，号铁冠道人、东坡居士，世称苏东坡、苏仙、坡仙，四川眉州眉山（今四川省眉山市）人。唐宋八大家之一，北宋中期文坛领袖，文学家、书法家、美食家、画家，水利专家。

他出生的北宋，是多少文人学子为之神往的朝代。因为，这是一个人文辉煌、商业发达、科技领先的北宋。美国哥伦比亚大学教授汉学家卡特（1882年—1925年）在《中国印刷术的发明和它的西传》一书中提到，“宋代是一个成长烂熟的时期。代抒情诗而起的为渊博的散文、历史编集的巨著、关于自然科学与政治经济科学的著作；就其特色与性质言，除了希腊有一个时期可与媲美外，都非中国其他时期或西方所能梦想得到的。”史学大家陈寅恪对北宋更是有极高的赞誉：“华夏民族之文化，历数千载之演进，造极于赵宋之世。”

据有关资料记载，北宋经济总量高达二百六十五亿美元，人均经济占有量是四百五十美元，位居当时世界第一！中外闻名的唐宋八大家，北宋就占了六位，其中有苏洵、苏轼、苏辙（称之为三苏），还有欧阳修、王安石、曾巩。《清明上河图》《资治通鉴》的问世，四大发明的推广，私人教育的蓬勃，无不揭示这是古代中国的鼎盛时期。

然而，这也是个积贫积弱的北宋。史学大家钱穆先生在其《国史大纲》中对北宋的评价与陈寅恪先生截然不同：“宋代对外之积弱不振，宋室内部之积贫难疗。”军事、财政、官员和土地问题始终是北宋的大患，“冗兵、冗官、冗费”一直困扰着北宋王朝的治理。军事上，北宋强敌环伺，北有大辽虎视眈眈，西北与西夏纷争不断。国家养有120余万军队，养兵多、军费负担多,对辽和西夏的供纳永无止境。北宋第六代君王宋神宗将北辽战事视为北宋的奇耻大辱。“曾经，太宗自燕京城下兵败，被北虏穷追不舍，仅得脱身。行在服御的宝器，都为所夺，随行的宫嫔，皆沦陷虏中。太宗大腿上中了两箭，每年都要发病，后导致驾崩。这本是不共戴天的仇恨，我们却还要每年捐献那么多的金帛，去安抚他们的野心，难道为人子孙者，就应该这样吗？”他因此而立志变革，改变北宋王朝军事羸弱，任人欺凌的局面。

政治上，北宋王朝官僚机构臃肿、人浮于事。经济上，土地兼并愈演愈烈，大批农民失去土地,无法生活，社会矛盾尖锐。到了宋神宗熙宁年间（1068年-1077年），尽管财政收入年年增加，但是已经到了入不敷出的地步。

这就是苏东坡出生的时代。时代于他，是最好的，也是最坏的。文化之盛与军事之弱，变革之火与冲突之焰，在苏东坡的生命里留下了最为复杂与厚重的注脚。

苏东坡人生的开场，是惊艳的。嘉祐二年（1057年），年仅20岁苏轼赐进士出身，更在1061年的制科考试中名列榜首，以全国第一流的学者名动天下，“千古仁君”宋仁宗如获至宝：“大宋何幸，得此奇才？吾为子孙得两宰相矣！”

然而，他的人生旅途，却是晦暗与光明相伴随，坎坷与曲折寻常事。他经历了宋仁宗、宋英宗、宋神宗、宋哲宗、宋徽宗五任皇帝，并全程历经王安石变法带来的北宋政治、经济和社会大变革。他本人的命运则伴随着时局的变换而变幻出不同的色彩。宋神宗时，因反对变法，他离开京城，先后在杭州、密州、徐州、湖州等地任职。元丰三年（1080年），因“乌台诗案”，他被捕下狱，后被贬为黄州团练副使。宋哲宗即位后，他又入京都，任翰林学士、侍读学士、礼部尚书等职。太后离世，他再次被外放，出知杭州、颍州、扬州、定州等地，晚年因新党执政被贬惠州、儋州。宋徽宗时获大赦北还。公元1101年，他于常州病逝，享年64岁。

人生的飘泊无常，却给苏轼这个文学天才提供源源不断的创作源泉。他一生的创作生涯达四十多年，作品集有《东坡七集》《东坡易传》《东坡乐府》《潇湘竹石图》《枯木怪石图》等，留下二千七百余首诗、三百多首词、四千八百多篇文章，诗、文、词、书、画都在文星璀璨的北宋耀眼非常。他的散文标志着北宋古文运动的最高成就；他的诗称“苏诗”，代表着宋诗的最高水平；他的词被称“苏词”，开创了豪放词风；他创立了“尚意”书风，史称“苏字”，为“宋四家”之一；他是中国“文人画”的倡导者，其绘画理论影响着一代又一代的艺术家……

苏轼生前，就已获盛名。从皇帝到百姓，从政敌到友人，无人不喜爱他的文章。

《宋史》记载：“神宗尤爱其文，宫中读之，膳进忘食，称为天下奇才。”他的老师欧阳修说：“此人他日文章必独步天下。吾老矣，当放此子出一头地。”他的政敌王安石也钦佩他的文采：“不知更几百年，方有此人物。”他的晚辈秦观崇拜他：“中书（苏轼）之道如日月星辰，经纬天地，有生之类，皆知仰其高明。”

苏轼身后，更是赞誉无数，他活在中国人的精神信仰里，活在中华传统文化的血脉里。

《苏东坡传》作者王水照对他十分崇拜： “苏东坡是我国文化史上一位罕见的全才，人类知识和才华发展到某方面极限的化身。 ”

王国维

国学大师王国维不但佩服他的诗才，更仰慕他的人格：“三代以下诗人无过屈子、渊明、子美、子瞻者。此四子者，若无文学之天才，其人格亦自足千古。”

林语堂专门为苏东坡写下传记，他总结道：“苏东坡是一个无可救药的乐天派、一个伟大的人道主义者、一个百姓的朋友、一个大文豪、大书法家、创新的画家、造酒试验家、一个工程师、一个憎恨清教徒主义的人、一位瑜伽修行者佛教徒、巨儒政治家、一个皇帝的秘书、酒仙、厚道的法官、一位在政治上专唱反调的人。”

余秋雨最喜欢的古代文人便是苏东坡，认为“他提纯了人类文化的遗传基因。”

苏东坡的美名早已享誉全世界。他对亚洲文化影响深远。日本中国文学研究家村上哲见认为：“东坡词的豪放，与苏轼的人生观有着紧密的关系。豪、雄、放，是其情感、思想的自然流露。”在今天的韩国教材上，他的《赤壁赋》《三槐堂铭》都是永远在线的经典之作。

在欧洲，他也获得了崇高的地位。2000年，法国《世界报》评选十二位全球“千年英雄”，苏东坡成为了唯一入选的中国人。

苏东坡一生流放大半个中国，诗和远方成为了他生命里的常态。让我们追寻着苏东坡的脚步，去探寻一个个和他的生命发生深度共鸣，从而在中国历史文化地图上大放异彩的座标。